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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小西沟

三毛/文

    过了龙王庙水库,沿着木垒河谷景观道前行,有一种误入桃花源不知魏晋宠辱皆忘的感觉。木垒河是孕育了木垒人民的母亲河,它承载了太多的历史记忆和原居百姓的乡村记忆。

    隔河相望的小西沟村,犹如一个绿洲半岛,岛上坐落着几户人家,看似孤立无援,却有着乡村血脉的千丝万缕的联系,村落的周围被绿色麦浪和草场团团包围,它的下面流淌着九曲十八弯的木垒河,从吊桥上走过,在桥上看木垒河,若是枯水季节,木垒河便形成若干小溪流,裸露的河床由无数沙砾与鹅卵石组成,看上去错落有致,美不胜收。到了丰水季节,河流汹涌,涛声不绝,像是万马奔腾,直扑龙王庙水库。

    唐宋以来,从“初唐四杰”的骆宾王到清朝的林则徐等,在木垒留下了堪称千古的50多首吟诵诗篇,而以木垒河为主题和背景的诗篇就有12首之多。据说清朝文人陈庭学途经木垒河寄住小西沟村落时,就写有五言律诗《木垒河》,“山氣朝如墨,沙堆草半黄。日随云隐见,人逐路低昂。坡尽川原出,烟筒屋宇望。河干就孤馆,淅沥雨添凉。”小西沟村遥遥在望的烟囱和房屋,给了这个受尽冤屈被贬谪西域十四载的五品官员浓浓的暖意,就在这年秋天,这位进士出生的陈学庭,终于在乾隆六十年获赦归京,木垒河成为了他告别西域的最温暖的一条河流,而小西沟村也成为他归京途中刻骨铭心的乡村记忆,茅舍农田尽管带着秋雨淅沥的凉意,但诗人内心的爱意是满满的。

    进入小西沟村,有两个地面平展椭圆形的打麦场。麦场周围堆着陈年的草垛,还有碾麦穗用的石磙,挨着房屋的后面,几根很长的木槽子里还残存刚喂过马、驴的新鲜马草,一个牧人甩着鞭子把一群羊赶进了村落曲折的深巷。深巷两边的矮墙是用木垒河的鹅卵石堆砌而成,轻轻地靠在上面还有阳光的温度。我们仿佛走进了一个久远的年代,那个巷子留下了几百年的脚印,农人的、牧人的、马蹄的、羊脚的,而那头唧唧歪歪的白猪,在猪圈外的草地上永远地被拴着,懒洋洋躺在草地晒太阳。

    村庄里有汉人和哈萨克人,他们适应了农耕和游牧交错的乡村生活。旱田麦地、草场羊群在这里形成了独特的景观。住户不多,但院落整洁而空旷,屋前屋后种了许多的有机蔬菜,胡萝卜、辣椒、大蒜、白菜,青翠欲滴,他们现摘现炒,厨房里那种独有的混合着麦梗、柴禾、炊烟的村野香味,是城里人无法享受到的,他们旺盛的生命力就是在这种自然生态中得到了无限的补充和蓄积。其实,人们渴望回归乡村还有一个很简单的理由:真实的生活,眼里没有杂质,食物没有毒害,心灵不被物欲扭曲。这种生活许多人都向往之,但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从离开乡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在城市奋斗扎下根来,永远的告别乡村生活。应该承认乡村永远比城市落后,也比不上城市生活的丰富多彩,但城市有时像一头急不可耐的怪兽,那种勇往直前的莽撞,把所有的好和所有的光怪陆离的变异都集于一身,看似是一种时代的进步,其实不然,人们常常有一种走进死胡同的恐慌,没有了方向,那是我们孜孜以求想要的城市生活吗?是退步还是破坏?地球被异化了,人被异化了,纲常伦理被异化了,而我们还在乐此不疲沾沾自喜标榜我们的伟大的城市,就像忘记了我们的祖宗一样,我们也忘记了乡村。

    我们只有在被城市生活压迫灼痛的那一刻才想起乡村,我们只有在被城市的雾霾笼罩时才向往乡村的蓝天,我们只有在城市的利欲熏心造成食品中毒时才怀念乡村菜园子里的有机蔬菜,我们只有在城市生活的孤独冷漠里才会体验乡村的那种古朴温情,我们的城市走得太远了,乡村柔弱的手臂几乎拉不动胡乱生长的钢铁般庞大的城市了。城市的悲哀在于它囫囵吞枣的快餐文化扼杀了人性中最曼妙的自然属性,而乡村的忧伤也源于城市脚步的疾走如飞而被遗忘。不要忘记:城市的心脏一直是乡村供养着,如果守不住乡村,这个世界的物质和精神将会在轮回中遭遇灭顶之灾。

    让我们回归乡村重温乡愁的滋味!

    就像我们走进小西沟拾起乡村的记忆一样,在鸡鸣狗吠中,在四季分明的村庄慢板中,伫立栅栏之外,看着母亲般佝偻的身躯在菜地里锄草浇水,而我们的眼里蓄满了泪水,那是暖化人心的亲情的泪水,是融入大自然劳作的幸福的泪水,是耳目一新乡村记忆的泪水。我们回来了,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我们从疴疾缠身的城市回来了,只为在乡村找到治愈的良药,这副良药,可以是沾满泥土迎面而来微笑的村民,可以是清风中摇曳的麦浪,可以是小西沟那条静静流淌的木垒河,因为村庄的宽容博大和无私的给予,洗涤了我们在城市沾染的毒素,乡村就像一个包治百病的高明大夫,到了它这里,整个人神清气爽,药到病除。

    村庄四处是美味。如果不小心看到村民正在吃着馍馍和馕饼,你的食欲会被直直的勾起,忍不住从食篮里拿上一个往嘴里噻,然后接过一碗雪白浓稠的酸奶喝上一大口。木垒的“大馍馍”是美食的一大怪,松软、体积大、充满新鲜的麦香味。本地人会用木垒腔调,唱着儿时的歌谣把你带回到吃大馒头的生动场景:“天爷天爷大大下(ha),蒸下(ha)的馍馍车轱辘大;箱箱柜柜盛不下(ha)。”

    过了木垒河,再往小西沟的纵深处,有一条从高山顺坡而下的沟溪,把小西沟村的形状勾画成藕断丝连的绿洲孤岛,但它们的地表是紧紧抱在一起的。我们问打整旱田的老乡:这条山沟的名称?老乡搔搔头说:这叫洪家沟。遇暴雨,沟能泄洪;遇天旱,沟能生泉,饮之甘甜。

    我们徒步上山,在西南方向的小西沟,然后沿洪家沟一路向南顺坡而上,爬上石渣子坡后,再顺坡而下,就看见一望无垠的“旱地粮仓”腹地——平顶山万亩旱田的下泉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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