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与白狗
三毛/文
黑狗与白狗之间,隔着一道菜籽沟,而菜籽沟那一所废弃的学校又变成了艺术家村落,据说是大名鼎鼎的写《一个人村庄》刘亮程大师发起的,村庄一天天衰败,而春天照旧轮回般的到来。
一万亩旱田引来了轰隆隆种田的机器声,如同黑狗与白狗发情的日子,不分场地,在草甸子上散发着骚味,终于看到犁地的机器把土地和种子交媾,在春天破土而出。艺术家总想唤回原始的农耕的快乐,所以,他们从灯红酒绿的城市,带着微醺的醉意,寻找渐行渐少的村庄,或者想留住不断在欲望驱使下逃亡城市的乡下人。
一个人的村庄是对边塞的一种嘉奖,无边无际的田野衬托出人烟稀少的村庄,没人居住的地方,在几十年前来了一拨李姓和刘姓的拓荒者,于是有了石砌房和土胚房,一直延续到今天黑狗与白狗的春天的约会。黑狗是终天围着白狗转的骚情男,它是李家的,自然白狗就是刘家的了。相隔500米左右,嗅着对方的气味终于慢慢靠拢,就像男女之间到了谈婚论嫁而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你们爱咋地就咋地,反正我们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走在了一起,我们就是要在主人看不到的野地完成我们共同的心愿,我们在一起谁也管不着,当然除了草甸子给了我们柔软的床垫,让我们肆无忌惮的撒野,释放着我们无处安放的本能。
黑狗与白狗总是在石砌房和土胚房之间游荡,仿佛春风中吹哨的竹笛,清爽地穿过石头、土胚的缝隙,或者掠过墙头铺满金黄的芦苇,不经意间告诉你春天来了,那年那月你蹲在屋檐下,心静如庐,看蓝天碧水在心里恣意生长。你走出屋檐,一屁股坐在春意盎然的石阶上,在搔首弄姿中,一种怀旧的感受已经从泥土中慢慢发芽。
石阶边上的草甸上,堆满牛粪、羊粪、马粪……
狗的尿骚味传播在空气里,村庄石砌房与土胚房的不远处,一只黑狗与白狗不断地追逐,黑狗蹦跳得如此的欢快,跟随白狗的屁眼上,摇着大尾巴打转,不到几秒,黑白便交织在一起,两个撕咬的家伙,在原野上演了一出粗鲁而热烈的苦情戏。那一刻的天地间,我看见了万物生长,春草破土的吱吱声,花瓣舒展的妖娆。草甸上两个黑白翻滚的家伙,黑色象征着一种欲望,而白色就如同一粒播种的欲望的种子,在春天过后收获的季节,离石砌房和土胚房不远的狗屋,只听到它们的主人兴高采烈地骂道:“狗日的,又是一窝!”
于是,炊烟下又有了此起彼伏的犬吠声,村庄又活过来了。
屋檐下一串红红的朝天椒,映红了石砌房和土胚房,这里的万亩旱田也留下了火辣辣的农耕的回忆。
我终于明白,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是让我们与土地一起成长,一样的自然快乐,无论是灵感乍现的天才的艺术家还是与泥土一起长大的乡下人。
我们有幸又回到了我们年幼时的村庄,就像黑狗与白狗在草甸上打滚一样,我们原本一样,热爱着美丽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