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而走

三毛/文

   我还在木垒走，漫无目的，随心所欲。却怎样也走不出木垒的视野。

    在光与影的世界，木垒的乡村犹如半睡半醒的国画，经历了白天和黑夜，然后在树荫下洗了一把脸，又精神抖擞的出来了。

    燕子俯冲般低飞，回到了春色人间，筑巢呢喃于屋檐；蝶恋花，花想容，又如流动的斑斓色彩，铺满了乡村。难怪那些长发披肩特立独行的画家们，要游走在跌宕起伏的山水间，或行走在“心远地自偏”的超然物外的古朴乡村。我很佩服画家捕捉美的眼力，是画家迷上了乡村，还是乡村醉倒了画家？“花间一壶酒”，乡愁万古浓。

    但画家也有局限，他（她）能妙笔生花画出乡村的唯美，却不能画出声音、音乐，所谓画面中有声音、音乐，是靠观赏者（读者）的二度创作，从画家流动的线条里去激发我们想象的空间。我想表达的主题是：如果你要全方位领略乡村之美，城里的人，不妨脚步勤一点，亲临乡村，走进画里，去感悟体验鸟语花香的自然之境。

    随心而走。到了县博物馆，想在崭新静穆的展馆里找回历史的木垒。博物馆，顾名思义，就是在有限的空间里找回我们承载的历史记忆。木垒的远古和从前到底是什么样子？要从考古学、语言学、政治经济学诸多的范畴解读，而陈列的锈迹斑斑、泛黄模糊的物品就是历史的见证。

    馆前的几级石阶，步履轻缓，拾级而上的感觉有了一种重返历史的庄严。

    据考古发现，木垒在一万年前，就有人类繁衍生息，在几经战乱、沧桑巨变后，才有了现在的模样。自汉唐以来，与匈奴、突厥、蒙古的兵戎相见，木垒成为了烽火四起的古沙场。而作为古丝绸之路北线的必经之驿站，随着驼铃悠扬的商队到来，这里又成为了商贸繁荣富庶之地。繁荣和衰落的更迭，民族冲突和包容的和解，造就了木垒的从容、淡远。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馆内空无一人，除了我踱步徐行。我想这个地方最热闹的时候，应该是中小学和政府部门集中组织的爱国主义教育，一般的老百姓是不会踏足的，他们更关心的是粮食、蔬菜和一天的日子如何度过。他们也关心历史，只不过是摆龙门阵似的口口相传。

    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凝重，观看橱窗中摆放的物件，好像回到了久远的历史，我正在与一个朝代对话，我正在与一个民族对话，我正在把漫天的思绪降落在那个战壕林立、披袍见血的凄风苦雨的战场。当然，我也在寻找丝绸之路上那和风细雨的人来人往的各种欢乐的面孔。

    木垒一直在我的世界里翻天搅海，澎湃四涌。我想，这是我一厢情愿的单恋。我一生爱过许多女人，她们也说爱我，女人的美就如这天生丽质的乡村，不容亵渎。可我现在却孤身一人，我害怕那些曾经说爱我才华、金钱或出现感情空档期的女人又把我弃之如敝履；或者，这个社会总是拿着假惺惺的道德尺度无情的捆绑我，把我抛入滔滔大海上百次。

    可我又顽强的活过来了，因为我还在爱，即使被抛弃，即使爱得苦涩。

    木垒，你也会这样薄情吗？我爱你，只是简简单单的爱你，没有了激愤，没有了怨天尤人的不平，即使我爱如潮水，我也会化为涓涓溪流，在木垒的沟壑中品味这人生的崎岖和坎坎坷坷。

    因为，我就是山水为家的人，我就是一个行者。

    走出博物馆，心情也轻松了些许。

    街道依然，在宽而又宽的路面，看远方的良田，看镇定自若的天际沉默的雪山。

    我想起了刚才博物馆每一个画面，似乎每一道风景的显现都有一个历史传说的娓娓道来。在木垒的时空里，传说的神秘无不勾动着人的魂魄，一些山、一些水、一道墙、一瓦房，深深烙印在了木垒人心中。如照壁山、木垒河、三眼泉、神龙潭、平顶山、龙王庙、鸣沙坡。我不能把你们一一走遍，那就从云端飘落人间，面对现实。

   随心而走，到了集市农贸中心。

    这才觉得与乡村贴近了许多。人头攒动，农副产品琳琅满目，我闻到了他们嘴里的肉味酒香，我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西北的粗犷，我从他们的手忙脚乱中看到了乡村的丰收。

    其实，我们大可不必追古抚今，在一声长叹中，将历史重温一遍，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这是铁定的事实。但我们也要在寻常百姓中抒写一部乡村的史诗，即便不能登大雅之堂，那就让养育我们的糜子、麦子、稻谷、鹰嘴豆肆无忌惮的生长在天地间，那就让无私奉献的猪马牛羊走进我们的生活。

    随心而走。

    带着对美味佳肴的憧憬，望着远远的炊烟，一步一步朝乡村走去，今夕何夕?

    我脑海里充满了乡村的符号，我正在虚构一个“乡村博物馆”的拔地而起！